以下为国务院参事特约研究员、睿渊学堂轮值主席姚景源发言实录：
我对汽车产业充满感情，20几岁我就到长春一汽，我当过电焊工、锻工，也做过政治处干事，还当过共青团的团委书记，今年都马上和安总差不多，已经60多岁了。
贾可让我给大家谈一谈中国经济，而且希望我用最短的时间。
谈到中国经济，恐怕现在大家更多谈的是困难。中国经济我先把现在我们所面临的困难做一个高度概括。现在中国经济面对的困难，我们可以把它高度地概括为“四降一升”。哪四降一升呢？第一，增长速度下降。第二，企业利润下降。第三，工业品出厂价格下降。第四，财政收入下降。这四降我们可以解释为包括我们所有大家面对的众多困难，都在这四个下降当中，都和这四降有关。还有“一升”是什么呢？就是潜在的金融风险在上升。关于“四降一升”的困难，怎么样做一个判断很重要。
我们回到去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判断，它说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有周期性原因，但是主要不是周期性原因，是结构性问题。这句话非常重要。我们现在的困难主要不是周期性，什么叫周期性呢？我一解释你们就好理解了。比如今年元旦北京天气非常冷，在哪儿都冷。为什么元旦冷呢？再往深层次分析，因为元旦是冬天，冬天冷。春夏秋冬就叫做周期。所以，对于冬天的冷，对于周期性的困难，你怎么办呢？你什么招都没有，还有基本一招，就是挺、熬，熬到现在不是春暖花开了吗？所以，我们对于周期性的困难和问题，我们起码可以用挺的办法、熬的办法。如果回过头来看我们过去中国经济面对过一些周期性的困难，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面是用挺的办法、熬的办法。比如我们有一个词叫“抱团取暖”，就是挺，就是熬。但是现在中央明确地讲，我们现在主要不是周期性，是结构性。什么意思呢？我们这次的经济困难，我们不能用像过去那种挺的办法，也不能用熬的办法，我们必须得直面挑战，用改革的办法去解决。
解决中国现在诸多的困难，还是要更多地大家要关注我们的经济下行。经济下行是这样，我们中国经济过去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现在，我们一共是走过38年。这3年增长速度回落，但是前35年我们平均的增长速度是9.8%。9.8%这个数是什么概念呢？就是在过去30多年我们名列世界前茅、第一。现在也有人批评我们过去这种高速度，这个我不赞成。为什么呢？大家回到1978年，1978年的时候我们还是吃饭要粮票，穿衣服要布票，在那个历史阶段，在座的可能年轻人不知道，1978年全国城市人均年收入，城里人一个人收入全国平均是343元。1978年中国农村农民的人均年收入只有133元。所以，那个历史阶段，中国经济的主要矛盾、突出问题是什么呢？是先得让大家吃饱肚子，吃饱肚子才能发展。所以，在那个历史阶段，速度的问题至关重要，我们如果没有那个速度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不知道是否同志们注意，随着中国经济这30多年的发展，我们经济增长内在的主要矛盾发生变化了。什么变化呢？中国经济这30多年，我们内在的主要矛盾突出问题的变化和中国人吃的变化是一致的，我不知道你们研没研究中国人的吃，中国人的吃，这30多年我们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叫吃饱，主要解决的是数量问题，能够让大家吃多少，能不能吃饱。在座的有些同志可能不知道，我们国家的粮票在1993年才取消，我那个时候在商业部当部长，商业部管粮票，93年一取消粮票出现什么问题呢？当时商业部有一个粮票部，大院子大楼装满粮票，第一个问题出来，武警说中央取消粮票，粮票不再属于国家重要物品，武警撤了，原来有一个排的武警站岗保护粮票，武警撤走。第二，部里的院子好，都要这个楼，要这个院子，但是里面装满粮票，怎么办？当时商业部求这些货运单位，能不能少捎一点煤，捎我们的粮票，人家不给捎。后来当时的商业部白部长说大家每个人都分一些，干部带头分回家去处理，我也分了一摞，人家说你现在千万别烧，都成文物了，值好几万，这是第一阶段。
到了第二阶段，第一阶段吃饱，第二阶段吃好。第二阶段是个什么阶梯呢？餐桌上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都摆上来了，结果第二阶段发展下来出现什么情况呢？现在血脂高、血糖高、胆固醇高的人比比皆是，过去哪儿听说这么多人有问题？我们医院糖尿病患者超过一个亿。这几个指标我也高，我到医院大夫跟我讲，血脂、血糖、胆固醇，医学上统称代谢疾病，就是代谢能力有问题。大夫还讲，人的代谢能力主要取决于遗传。我跟医生讲，你说我的代谢能力有问题，你又说我们的代谢能力主要取决于遗传，那我们有这个毛病该怪谁？该埋怨谁？你想想我们的上几代，我们的祖祖辈辈过去都吃什么呢？他们尽吃常见菜，结果遗传到我们这一代，咱们的代谢能力主要是代谢那些东西的，代谢不了高蛋白、高脂肪的东西，问题就出来了。我和医生讲，我是搞经济工作的，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呀？就是我们人由遗传所决定的代谢能力，我们代谢能力的进化速度没赶上中国经济发展的速度，这两个速度不匹配。有一次我还讲，现在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讲家庭出身、家庭成分，现在不讲了。仔细观察一下，大概也能估量出来。看什么呢？就看谁的这些指标不高，我估计不高的，估计人家祖上是贵族，人家遗传得好。这是第二阶段，叫吃好。
现在是到了第三阶段，第三阶段是吃出健康。中国人从吃饱到吃好，再到吃出健康。到这个阶段都吃什么呢？我昨天晚上到我们家旁边的超市，我说看一看我们家旁边的超市，我们的超市里卖肉包子、馅饼，现蒸、现包、现卖，两块钱一个。旁边卖玉米，玉米多少钱呢？我把服务员叫过来了，我说是不是错了，两块玉米33块，一个包子才2块。
有一次大家吃饭说吃什么，我开玩笑我说吃什么，解放前贫下中农吃什么现在就吃什么，猪吃什么你吃什么。过去吃山菜、野菜。
中国经济30多年经历三个阶段，从吃饱到吃好，再到吃吃健康。中国经济的体现和吃是一致的，我们这30多年，到了今天大家一定得看到，中国经济包括中国汽车工业，我们主要不是速度问题了，不是数量问题，不是能不能吃饱的问题，是健康。当然了我们现在的经济增长速度下行也和我们面对的众多的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有关，比如说大家知道过去中国经济增长，我们靠什么？我们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靠三个大量投入：第一，大量的资本投入，但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产能过剩。第二是大量的资源投入，我们现在面对的是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第三个是大量的劳动力投入，我们现在遇到的是人工红利消失、老龄化加快。关于人口红利消失这个事不是小事，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是16岁到59岁，大前年全国减少244万，前年减少371万，去年减少487万，也就算三年，大数一千万劳动力没了。我们现在的汽车更多是SUV销量很好，为什么呢？很重要的是市场主体越来越偏向年轻人，80后、90后。不知道80后、90后和00后是个什么数量？我们国家80后的人，1980—1989年出生的人全国2.2亿。90后奖了多少呢？1.74亿，00后一共生了多少呢？这个数更低，只有1.26亿。00后的人比80后的人少一个亿。各位面对汽车消费者要算好这个帐。这种状况直接导致劳动力成本急剧上涨，往外看我们的企业出厂价往下掉，往里看，劳动力成本为代表的各项成本都在上涨。我们实体经济面临的问题，我们的困难表现得更为充分的就是哪里呢？就是进出口贸易。我们的进出口是这样，比如说我们去年，我本人参与了总理政府工作报告的起草和修改工作，我们起草修改讨论的时候，当时提出中国进出口2015年要增长6%，实事求是地说，我当时认为6%毫无问题。为什么呢？中国过去的进出口，中国出口30%以上，现在困难再大，6%还做不到。但是这一年过去了，大家知道今年3月份我们一盘点，我们去年的进出口贸易，目标是6%，实际是多少呢？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目标是6%，实际是7%，但是7前面加一个负号，是-7%。为什么进出口到这个局面呢？再往下分析，进出口高级技术产品出口还是相当不错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纺织、服装、箱包、玩具、家具、鞋、塑料制品，这是中国的7大劳动密集型出口产品，这些为过去中国的出口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它全线困难。我们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大前年增长率还保持在22.2%，前年一年出口就从22.2%降到0.2%，去年全线是亏损。为什么呢？劳动力廉价的优势没了。现在越南、柬埔寨、印度尼西亚，他们在干什么呢？这两年我到柬埔寨、菲律宾一看，马上反应，这些国家在干什么呢？都在学我们中国，走我们以前走过的路。什么路呢？就是用廉价劳动力，然后招商引资、三来一补、加工贸易，生产低成本产品，用它出口打天下，全学我们。广东以前就是这样走过来，但是他们现在学我们，走我们走过的路，它有优势。什么优势呢？劳动力便宜。越南一个工人工资相当于我们中国工人工资的二分之一略高一点。广西人砍甘蔗，砍一天甘蔗，请一个人一天200，劳动力成本涨得不行，雇不起，现在都谁来砍甘蔗呢？越南人。早上来了砍一天，晚上走，70，非法劳工。我去柬埔寨调研的结果，一个月一个工人工资只有100美元，600多元人民币。显然这种状况，大家在这次经济下行当中，千万不要停留在议论和发牢骚当中，经济下行后面告诉我们什么呢？我们过去那种依靠廉价劳动力，然后三来一补、加工贸易、生产低成本产品，用它打天下、干出口这条路不可持续，千万别再这样走。
我们人口红利消失，另一方面又出现一个问题，就是老龄化。什么叫老龄化呢？两条标准。国际标准，第一条就是60岁以上占总人口10%。第二条，65岁以上的人占总人口的7%。我们这十年时间中国80岁以上的老人数量翻一番。当然我们应该先讲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经济发展了，国民体质健康，都有了根本的进步。但是问题接着来了，这么快到了老龄化，我们确实措手不及。总书记说我们一定要及早谋划针对老龄化，老龄化对整个经济的撞击是方方面面都有。比如说日本，我前几天到日本名古屋大学参加一个讨论，日本经济70年代何等风光？日本几乎要把美国都买下来，但是现在日本持续低迷，长时间处在零增长和负增长的状态，什么原因？前天在日本名古屋大学听一个日本人讲，很有意思，他说为什么日本经济持续低迷、零增长、负增长，他说你到商场看一看就明白了。日本商场里销售的老年人尿布的数量超过婴幼儿尿布的销售数量，不就明白了吗？就是老龄化。到了日本，到了饭店出不了门口，把行李拿出来，两来两位服务人员帮我拿行李，我赶紧说谢谢，我自己来吧，因为上来两个人比我年龄还大，白发苍苍。我在日本吃饭，我说咱们在国内吃饭有时候还跟人家服务员说小姐请你给我加一点茶，在日本能说这个话吗？日本的服务员都是老奶奶，还管人家叫“小姐”。日本服务员哪个不是老爷子？
关于增长速度下行，咱们现在不仅要看到它给我们带来的压力、困难、挑战，也得看化解深层次矛盾的必需，部分我们自然环境不堪重负，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雾霾，有一位媒体记者采访，说大娘，你看雾霾对你影响大不大，人家回答说，你说大不大，我告诉你，我不是大娘，我是大爷。男女都分不出了。显然现在的增长速度回落，千万不要光看困难，它是我们化解深层次矛盾的必需，而且还是一个规律。什么规律呢？当任何一个国家经济由规模、速度、扩张粗放增长转为集约增长的时候是必然的。而且我们现在中国经济由于增量，我们现在也就是世界第二，我们现在一年的增长相当于90年代的总量。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经济主要问题不是速度问题，不是数量问题，所以速度的适当回落会给我们带来挑战，但是我们也得看到它是应对我们化解深层次矛盾问题的必需。
当然我们对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还得要让它在一个合理的区间。什么叫合理的区间呢？如果你来读“十三五”规划能读出这样，“十三五”规划讲得很清楚，2020年我们要实现全面小康。什么叫全面小康呢？有标准，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到2020年我们要实现两个翻一番，一个就是国内生产总值2020年比2010年翻一番。第二，人均收入2020比2010要翻一番。实现这两个翻一番，目标定了，怎么办？总书记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讲了一段话，他说我们可以用倒推的方法。什么叫倒推呢？2020年要做到两个翻一番，2019、2018、2017、2016、2015这五年的平均增长速度不能低于6.5%，如果要低于6.5%，我们实现不了两个翻一番，显然实现不了两个翻一番，就实现不了全面小康。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还是要把经济增长稳定在6.5%之上。大家好理解，为什么总理把今年的目标定到6.5%和7%。显然稳增长还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而且我也讲，稳增长重要的还是稳工业，稳定实体经济。当然我对汽车工业还是会稳增长做了重大的贡献，我们一季度全国汽车同比增长9.5%，9.5%是什么概念？比去年增长高出2.8个百分点，这个不容易，整个工业面临着这么大的下行压力，汽车工业能做出这样一个贡献，非常不容易。总理曾经反复讲，他说要稳增长，非常重要的是稳就业，没有一个行业能像汽车行业对整个工业的贡献之大。我们一个汽车行业相关联有150多个行业，上游关联到钢铁，一辆汽车就是几吨钢铁，再往下一部汽车就是一部大的电子产品，又关联到电子工业。汽车玻璃属于玻璃工业，汽车轮胎是橡胶工业，内饰关系到纺织品和制革，没有一个工业现在能够取代汽车对国民经济有如此大的作用。同时，没有一个行业能够像汽车有这么长的链条。汽车上游有院士，下游有擦车、洗车，一直延伸到这儿，擦不动了还可以搬个板凳坐在那儿看车。我们这么长的产业链条，就业最典型，哪个行业比得了。所以，我个人认为汽车应该是中国重要的支柱产业，我们在稳增长，全面实现小康、调结构当中让我们这个产业有更好、更加可持续的发展，为整个国民经济做出更大贡献的行业。
石述思：您的讲话让我很振奋，贾可的活动我参加了不少，今天比较振奋，因为终于有企业界的董事长上来不谈互联网+了，终于开始谈工匠精神。因为过去有两个药方振兴实体经济，一个叫互联网+，一个叫智能工业。如果你不谈这俩，你的智商就有问题。我在央视有一个栏目，担任创业导师，最初只要谈互联网+，只要谈智能工业，包装时髦的概念，一定会拿到高额融资，但仅仅一年多以前，我们会注意中关村创业一条街就门可罗雀，投资人定义都改行了，风投风投啥意思？投完就疯了，现在都改成疯了才会投。互联网+和智能工业很好，如同倚天剑和屠龙刀，突然我们我们使不起倚天剑和屠龙刀，内功不行，以至于中国2015年外出购物的人群，中产阶层消费流失的数量超过了1万亿人民币，买过来的东西都是让制造业大国感到无比丢人，还不是汽车那么大产品，都是马桶盖、服装、彩妆、牛奶。我其实特别想跟姚老师探讨一下，如知奈何？怎么提升我们，把我们过去吃饭的饭碗给夺回来？现在这是核心。消费升级了，我们整车制造业没有跟上，我们不能埋怨消费者不爱国，东西不行啊。
今天不知道姚老师能不能给大家再振奋一下。
姚景源：去年五一节，习总书记讲了一段话，让我最振奋的是劳动光荣，创造伟大。前几年五一节的时候有媒体采访我，五一劳动节能不能讲讲，我说我不讲，我说就让你们这帮人忽悠的，现在已经是劳动人民不爱劳动了。这是一个问题，我始终坚信，我们这个民族要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民族，一个富强的国家，我们必须得有强大的实体经济，而实体经济必须得建立在我们踏踏实实的劳动上面。现在人的浮躁到一个什么程度？不知道劳动是踏踏实实的，是一步一个脚印，我有时候也感慨，我们要走向中高端，我认为走向中高端最大的因素是我们的人中低端，中低端的人怎么能干中高端的事呢？徐总提到工匠精神非常重要，我在年轻的时候在工厂做技术工人多么受重视，现在大家都不愿意当劳动人民，不愿意当劳动者。前段时间我说机器人，你刚才说智能，我现在真的挺担忧，现在咱们国家从南到北都上机器人，都干，我真担心将来整不动。而且我们的机器人还是生产高大上的机器人，人家发达国家猪舍、牛舍由劳动机器人干，我们没有生产劳动机器人，我们只生产干部机器人。
我们现在讲供给侧改革，我们不要光看供给侧，我们还有供给不足，我们是钢铁第一大国，但是圆珠笔钢珠得进口，每年生产400亿钢笔，400亿钢珠都是进口的。我们要看到这30多年来走过来，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如此变化，大家应该对邓小平理论是高举这面旗帜。另一方面，我们确实有问题，而且我们面对这些问题，我们不是用挺的办法、熬的办法，我们是扎扎实实、踏踏实实面对问题，一个一个地解决问题，这样我们的这个民族，你刚才说不如日本，不如德国，虽然说小日本，钓鱼岛咱得跟它做坚决斗争，这是政治问题，但是日本人工作认真的精神、敬业的精神，德国人的精神，我们是比不了的。我很多年前到意大利米兰买皮鞋，拿这个鞋说这不好，那不好，什么目的呢？让人家打折，说有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希望给我们打折，结果把意大利的卖鞋老兄弄急了，他说我们的意大利皮鞋世界第一，不能说我有缺点，你不买可以。我们哪一个人敢说你不买我的汽车可以，我告诉你，没有缺点，世界第一。